相思不记几千年

第三十章

第二世(十七)

落日的余晖呈金色照耀着大地,杨九郎缓缓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,浑身上下的疼痛已然消失,胸口的刀伤也已经愈合,只是嘴里一股腥甜。

杨九郎反应过来什么,猛地坐起身来,尝试着握了下双手,感觉比以往更加强而有力,他确定了这是灵血的原因,张云雷定是割了灵血给他!

杨九郎当即翻身下床,跑出房间,直朝张云雷制药的房间而去,药房屋门紧闭,杨九郎怕惹张云雷生气,也不敢硬闯,焦急的站在门口,轻轻拍了拍门:“辫儿?辫儿?”

许久都不见回应,杨九郎微微皱了下眉,又拍了拍门:“辫儿,你是不是怪我?你听我解释好不好?”

还是没有回应,杨九郎轻叹口气,自顾自和他解释着发生的一切,每说一句,眼圈便要红一分,待说完之后,慢慢抬起颤抖的手,又敲了敲门:“辫儿!你把门打开好不好?”

依旧还是不得回应,无数种让人害怕的可能不断闪过杨九郎脑中,他再没了耐心,紧紧的攥起拳头,退后一步,一脚踹开了那扇门!

血腥味扑面而来,夕阳同时渗进屋里,为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金色的光边,杨九郎终于看清,此时此刻,张云雷低垂着头,赤裸着上身,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,凡是活血的穴位上都插着一根银针,手腕上还有一道深口。

周围万籁无声,唯有鲜血滴落的“哒哒”声,那一滴又一滴鲜红的灵血顺着他的手指滑落,滴进地上的陶罐中,已经灌满了整个罐子。

“辫儿?”

杨九郎怔愣着轻声唤他,可张云雷却没有任何反应,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。

“你睡着了吗?”

杨九郎的声音在颤抖,心里却不断的欺骗自己他只是太虚弱了,太累了,他只是睡着了而已,他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。

“醒醒吧,回床上去睡。”

杨九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,伸手轻轻晃了晃他,张云雷搭在扶手上的手忽然垂下,杨九郎的心跟着一颤,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,张着嘴巴,却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。

想不到那在街道上远远相望的一眼,竟是他二人的最后一面,杨九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,只感到浑身沉重,双腿一软,屈膝跪在他面前,伏在他的膝盖上,不肯接受的摇着头。

“不会的,不会的…”

他就这么一直哭着念叨这句话,直到夜幕降临,他终于哭累了,颓废的靠坐在张云雷的椅边,半睁着双眼,好像失去了全世界。

又不知道过了多久,太阳慢慢升起,一个白衣少年推开屋门,慢慢悠悠的走进来,环顾着屋内,故意大声喊道:“有人吗?孟哥让我来封灵血。”

杨九郎缓缓抬眼看他,陶阳装成一副才发现二人的样子,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巴:“呀!我来晚了吗?”

“你故意的!”杨九郎咬牙说着,那眼神恨不得杀了他!

陶阳挑了挑眉,放下手背到身后,低头轻轻笑了笑:“他的生命会在二十五岁前终结,这是必然的事,你何必如此伤心?”

“何必?”杨九郎冷哼一声,从地上站起来:“你说得容易!你们以为我能有多坚强?我找了他一千三百年,可每当我找到他时,我们却成了陌生人,他不认识我,也不会爱我,我还不能怪他,不能逼他,眼睁睁的看着他两次在我面前死去,我还要忍下所有的痛苦,继续找下去!所有的痛苦我都一个人担着,我从来没有抱怨过!”

杨九郎气到发疯,忽然指向身后的张云雷:“可他又做了什么!他好啊!活够二十五年,死了再转一世什么都不记得!从来就只是我一个人!也不比你铁石心肠!我也会累,我也会难过,你问我何必如此!你可又顾及过我的感受!”

陶阳面上纹丝未动,依旧含笑:“杨九郎,一早我们便提醒过你,轮回之中,他会忘记一切,也会忘记爱你,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,这两世你也该看到,你们经历的根本不是爱情,你自作主张的以为他还会爱你,毫不在乎他的感受,把你对他的爱强加在他每一世的转世身上,你觉得这样对他公平吗?” 

他虽语气随意,可说出的话却无比认真,杨九郎冷冷一笑,大步走到陶阳面前,一把揪起他的领子,咬牙问他:“难道对我来说,这就公平了吗?”

陶阳没有说话,也没有反抗,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:“既然你那么勉强,大可以不用再找下去。”

一句话噎得杨九郎瞬间无言以对,陶阳看着他这表情,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,扒开他的手,轻轻把他推开:“你想陪在他身边,本就是一厢情愿,又有什么资格说对你不公?”

杨九郎微微皱了皱眉,不知道该怎么说,陶阳也懒得再和他废话,笑着转过身。

“既然他已经离去,我就去找孟哥了,至于你,要不要继续找下去,答案你自己心里清楚,结果也是由你自己决定,后果也还是要你自己承担,我只奉劝你下一世见到他,不要再犯之前的错,之前你们身份有别,他要遵守天规,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,可如今他已经是个凡人,你也被封了法力,你何不也尝试着去作为一个凡人,以同样的身份和他在一起呢?”

杨九郎微微皱了皱眉,没有回答,陶阳也没再多说,转身离开药铺。

杨九郎沉默了许久,回头看向张云雷,记得第一世的他说过,不想成为任务,不想成为负担,如今的第二世,他又说,爱的根本不是他…

或许陶阳说得对,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一切,是自己太过心急,完全没考虑过他的感受…

杨九郎慢慢走过去,抱起张云雷,走出药铺,心里暗暗承诺,下一世,再找到你,我也会试着忘记之前的一切,成为一个全新的杨九郎,好好和你在一起…

与此同时,奈何桥前,孟鹤堂正在查看何九华的伤势,身后,阴差刚好带来张云雷的灵魂,孟鹤堂见状忙快步迎上去:“你的寿命还未到,怎么这时候来了?”

张云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,陶阳突然出现,笑着朝他们走过来:“这还要多亏了你们,只顾着内斗,害得人间苦不堪言,他为了救人,便耗干了自己的灵血。”

尚九熙听完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,月老树上的周九良也微微皱了皱眉,孟鹤堂心疼的握住张云雷的手,抱歉道:“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。”

张云雷打量了一眼孟鹤堂,有些诧异的歪了下脑袋:“你们也认识我?”

事已至此,告诉他真相也无所谓了,孟鹤堂朝他笑了笑:“你并非凡人,你是我们的大师哥,是神界守护世间万千生灵的灵神。”

这些事,张云雷早就有预感,无意间瞥到凉亭中的何九华,冷声问道:“他怎么了?”

孟鹤堂叹了口气:“他是医神,本想给人间送去治疗瘟疫的药方,谁知中了诡计,受重伤还在昏迷。”

“医神?这么说他可以治疗瘟疫?”

张云雷挣开了孟鹤堂的手,走到何九华面前,他已是灵魂状态,不能再放灵血,可不知为何,他脑子里一有这个念头,霎时一阵晶蓝色的飞萤,缓缓的围绕在何九华身边。

众人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景象,晶蓝色的飞萤源源不断融入何九华体内,何九华竟渐渐睁开了眼睛,浑身上下的疼痛慢慢减弱,直至恢复如初。

“九华!”尚九熙一时惊喜,快步凑过去扶起何九华,见他的伤已经痊愈,忙看向张云雷,颔首道谢:“多谢师哥。”

“我不是你师哥。”张云雷冷声说着,转身走出了凉亭。

孟鹤堂知道他不想再被认作他人,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:“辫儿…”

不等他说完,张云雷突然冷冷一笑:“是不是在你们眼里,他的每一世都是你们原来的张云雷?”

孟鹤堂霎时无言以对,张云雷靠近他些,一字一句的又道:“我告诉你,我就是我,我跟谁都不一样!”

孟鹤堂低下头没有说话,这一世的张云雷,是他从未见过的孤傲,说的话也一针见血,让人无法反抗。

陶阳见二人这气氛,忍不住笑了出来:“真是稀罕,平日里的辫儿哥严肃又清冷,唯独拿你当个宝,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辫儿哥,倒也是不虚此行了。”

话音刚落,身后一道金黄色的光闪过,栾云平端着一卷金旨凭空而已,冷眼看着那群人。

众人看到他手里的金旨,慌忙上前跪下,唯独张云雷没跪,依旧直立,栾云平着眼看他,慢慢打开金旨,悠悠的念道。

“天君有旨,张云雷身为凡人,以血救灾,功德无量,故此赏赐人间五百年气运,瘟神尚九熙,即刻收回疫毒。”

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,可众人却无一人露出笑脸,皆偷偷看向张云雷,张云雷冷声一笑:“多此一举!”

“此乃因果。”栾云平合上金旨,淡淡的道。

张云雷听了他的话,抬头冷冷的看他一眼,孟鹤堂忙起身凑到他面前,有些抱歉朝他笑了笑:“这一世是我们欠你的,不如这样,我许你三个要求,还在你下一世,如何?”

张云雷静静的看他,悠悠开口:“第一,封住我的灵血,第二,我不喝孟婆汤,第三,我不想再见到杨九郎。”

孟鹤堂皱了皱眉,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:“你不喜欢他?”

“我只是还没活够,想再多活几年,至于杨九郎…”张云雷顿了一下,继续说道:“我爱他,但如果他一再固执的妄图从我身上找到他原来的张云雷,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他。”

张云雷说完,不等他再回话,直接略过他们走上奈何桥,众人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,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,这一世的张云雷,心太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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