玲珑公子戏九郎
第二章
三日后，张云雷如约早早来后台准备。
三天前那场闹剧，张云雷回家时腿着了寒，郭麒麟就怕他上台，这几天可好好看着他，谁想到还是给他钻了空子，这不在家到处找不着他，最后来了三庆园，刚进后台，见他正坐在梳妆台前上妆，可算是找着他人了，郭麒麟也算松了一口气，大步上前，拉着他的胳膊：“祖宗！你这腿前两天刚冻着，赶紧回家去。”
张云雷轻轻抚开他的手，朝他笑了笑：“不碍事儿。”
“什么就不碍事儿！”郭麒麟有些急了：“你这再出了啥问题，我妈可不能放了我！”
张云雷揉了揉腿，确实不大舒服，长处一口气，继续画着妆：“我跟人有约。”
“我帮你推了。”郭麒麟说着，这天大地大也不如他老舅的腿大，摔成这样，能站起来不错了，大夫说了，不好好养着，出了岔子就真成残废了。
张云雷不听他的话，坚持上台，最后舅甥俩吵了一架，各自退了一步，上台可以，唱两句就得下来。
张云雷自己的腿自己清楚，想来他现在这样在台上也站不了多久，也就应下了他。
而另一边的杨府，杨九郎难得的没懒床，天没亮就起了床，自个在衣柜前倒腾了半天，穿了件他认为最好看，正常人看来最俗的一件土黄色跟个龙袍一样的大褂。
收拾好了自个，杨九郎刚踏出门，又犯了难，人家请他听戏，这给角儿带点啥好呢？
杨九郎把家里那点好东西翻腾了个遍，也没找出称心的，董九涵见他这么为难，给出了个主意：“爷，小的听说张老板最爱吃城西天津来的那家耳朵眼炸糕，要不就给张老板带点炸糕过去？”
“这个新鲜，不俗。”杨九郎想了想很是满意：“那还愣着干嘛？高筱宝呢？他腿脚快，让他赶紧买去。”
董九涵应了声，下去找高筱宝去了，杨九郎慢悠悠的坐到那张西洋买来，价值不菲皮沙发上，哼着小曲儿，等着他的炸糕。
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，高筱宝回来了，杨九郎赶紧迎上去：“炸糕买了？”
高筱宝累得大口大口喘着气，看杨九郎这么期待的样子，小心翼翼的开口：“爷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，您想先听哪个？”
杨九郎闻言一愣，本能的反应：“坏消息。”
高筱宝咽了口唾沫：“炸糕没买着。”
“没买着！”杨九郎这下子慌了：“那更坏的消息呢？”
高筱宝退后了几步，似是再躲着他：“城西那家天津耳朵眼炸糕搬回天津了。”
杨九郎气的快冒烟了，伸手照着高筱宝脑袋给了一巴掌：“笨死了！”
“这也不怪我啊…”高筱宝揉着脑袋，委屈的嘀咕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爷，那炸糕咱还买吗？”高筱宝问着。
杨九郎掏出怀表看了一眼，现在是下午两点，戏园子是五点开场，他家角儿是七点上场，天津离北京也不算太远，开车两个钟头的功夫，就差不多了，杨九郎瞪了一眼高筱宝，又给了他脑袋一巴掌：“开车去！”
“诶。”高筱宝揉着脑袋，灰溜溜的去开车。
下午七点，三庆园内，台上两个演员谢了幕，居下一场演出有半个钟头的休息时间，小二们纷纷给各位看客上菜，倒茶。
张云雷在后台，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边，找来找去，并没有看到杨九郎的身影，张云雷微微皱了皱眉，放下帘子，想来，他一个大少爷，怎么会记得住一个戏子的邀约，张云雷深吸一口气收了心，打算先郭麒麟辞了下场戏。
刚进化妆间，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，张云雷眯着眼仔细看了看，认清之后，立马笑开了：“师父！”
郭德纲听到他的声音，回过头，看到是他，笑了笑：“小辫也在，听大林说前几天冻了腿，怎么不在家歇着？”
“可不嘛，不在家歇着，净搁哪乱跑。”郭麒麟仗着郭德纲在这，大着胆子责备张云雷。
张云雷含笑看了一眼郭麒麟，扶着师父坐下，笑着说：“我没事，我姐还好吗？汾阳呢？”
“都挺好的，这不你谦大爷快生辰了，我给他祝寿，就顺路来看看你们。”郭德纲着实喜欢这个徒弟，像看亲儿子一样看着他，还抬手给他正了正头上的如意冠：“今儿有演出？”
“本来不打算唱了，不过这师父一来，必须得唱一段啊。”张云雷笑着，很久没见到师父了，从小让师父带大，对他来说，这跟亲爹没啥区别了。
“正好，我也多少年没登过台了，今儿别唱了，跟师父说一段怎么样？”
郭德纲刚来时看着台子就心痒痒，自从教会了徒弟们，他和搭档于谦也就差不多封箱了，今儿见着儿子又见着爱徒，一高兴，非得说一段才痛快。
“那哪行啊。”郭麒麟这下着急了：“他这腿…”
“腿行吗？”郭德纲猛地反应过来，看向张云雷。
张云雷摸了摸自己的腿：“不打紧。”
“那就行！”
虽然郭德纲口头说着那就行，但还是顾忌着他的腿，就说了一段十几分钟的短相声，郭老板封箱五年，一出场是全剧场掌声雷动，那架势差点没把屋顶子给掀了，看客们感叹着郭老板宝刀未老，只是遗憾没于老板捧哏，张老板虽是名角儿却也有好多接不住老郭的哏，不过整段下来却也不差，看客们被逗得哄堂大笑，师徒俩也玩得痛快。
张云雷被爽约的不痛快，一下子烟消云散。
今天这台演出欢欢乐乐的收了场，傍晚时分，张云雷合衣躺床上正要睡着的当儿。
突然的一声“诶呦！”紧接着花瓶碎了的一声巨响。
张云雷被惊醒，打开床边的台灯，循声望去看到杨九郎坐在地上，揉着自己的腰，疼得五官扭在一起。
张云雷一惊，慌忙坐起来：“杨九郎！你…”
“别嚷！”杨九郎吓得猛地站起来，朝他扑过去，张云雷一个重心不稳倒在床上，杨九郎趴在他身上，捂着他的嘴，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“小辫儿。”这时门外响起郭德纲的声音。
杨九郎一慌，不知该怎么办，张云雷拍开他的手，应到：“诶，师父。”
郭德纲隔着门问道：“你刚刚那什么动静？”
张云雷推开杨九郎，坐起来：“没事儿，我不小心撞碎了个花瓶。”
郭德纲担心的问：“没摔着吧。”
张云雷回答：“没摔着，就可惜了个花瓶。”
说着还不忘瞪了杨九郎一眼。
杨九郎怕他把自己招出来，立刻给他作揖赔罪。
郭德纲也没多想，嘱咐了一句：“没摔着就行，下回看着点。”
张云雷应到：“诶，我注意着。”
“行了，早点睡。”
张云雷也说了句：“行，师父您也早点睡。”
看着门外影子离去，杨九郎这才长处一口气，拍了拍胸脯，一副神魂未定的样子：“可把爷给吓坏了。”
“你来干嘛？”张云雷似乎是有些生气的看着他，夜闯他卧室，他俩还没那么熟吧！
“给你送点零嘴儿。”杨九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，献宝似的递给他：“这不是听人说你爱吃这个耳朵眼炸糕吗。”
张云雷看着他从怀里掏出的东西，皱了皱眉：“那家店不是搬回天津了吗？”
杨九郎不在意的随口答了句：“去了趟天津，这不才回来的这么晚。”
“都没赶上你唱戏。”杨九郎傻笑着，抱歉的挠了挠头。
“你跑了趟天津，就为给我买个炸糕？”张云雷似乎是惊到了，这人真是傻的可以。
“可不嘛，快尝尝，是不是那个味儿，还热乎呢。”杨九郎赶紧给他打开油纸，里面放着六七个金黄色的小炸糕。
张云雷本来饭量就小，生活还特别有规律，过夜从不吃任何东西，可看到这金灿灿的炸糕，不知怎的突然来了食欲，拿起了一块，咬了一口，果然还是那个味，跟以前吃得一模一样。
杨九郎见他吃得挺开心，心里也莫名高兴，一直就这么看着他傻笑。
原来他未能如期而至，是为了给自己买炸糕。
想到这，张云雷自知错怪了他，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，突然看见他衣服上有一块油渍，想起这外边天寒地冻的，炸糕还是热乎乎的，看来是这个傻子把它揣怀里了。
“你衣服怎么回事？”
杨九郎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，上边一大块油渍很是碍眼，大概是把炸糕踹怀里，渗出了油，见他问起，随手抹了一把：“不碍事儿，你快吃。”
说着还把炸糕往他面前推了推，张云雷叹了口气，拿起手绢擦了擦手，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递给他：“脱下来，我给你洗洗。”
杨九郎懒得费那个事，朝他挥了挥手：“甭，就一件衣服，回头扔了就成。”
张云雷皱了皱眉，把衣服甩到他身上：“家里趁钱也不经你这么造，脱下来吧。”
杨九郎点了点头，拿着他的衣服：“诶，成。”
说完毫不害臊的直接解了扣子，张云雷刚想制止他，他已经脱得快差不多了，张云雷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，自己转过身去。
乐呵乐呵得换上了张云雷的衣服，除了稍微紧了点，料子还是挺舒坦的，杨九郎打量了自己一眼：“嘿，也就我家角儿这身量，能穿上这衣服。”
我家角儿，张云雷听着有些别扭，看他穿得也别扭，领子那勒得皱巴巴的，抬手帮他整了整领子：“不合身？”
“挺好的。”杨九郎站直了身子，好方便让他打理：“就紧了点，不碍事儿。”
张云雷看他傻呼呼的样子，实在觉得好笑，但这半夜三更的，俩人也不是很熟，这算是怎么回事，张云雷又给他拽了拽袖子，说道：“行了，你快走吧。”
“不是。”杨九郎愣了一下，不大情愿：“我才刚来，你不陪我说说话？”
张云雷叹了口气：“我明天还得上台呢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早点睡吧。”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指着那片花瓶碎片说：“瞅着点，别扎了脚。”
“回头赔你一新的。”说着往窗户边走。
“诶！”张云雷慌忙叫住他，见他回过头小眼八叉还愣愣的看着自己，张云雷叹了口气，指了指门：“从这走。”
“哦，哦。”杨九郎点了点头，轻轻打开门，跟做贼一样左右张望了一会，确定四周无人，园内无狗，这才溜了出去。
张云雷见他走了，坐回桌子旁，看着那包炸糕，又拿起了一块。
杨九郎忌惮着张云雷给他的衣服，小心翼翼的从墙上翻了出去，墙外董九涵和高筱宝焦急的等着，见他家少爷出来，慌忙凑了上去。
“爷，您可算出来了！”董九涵刚想伸手去扶他了，杨九郎一把拍开他的手。
“诶，你这脏手别碰我衣服。”
高筱宝看出了这衣服和进去的时候不一样了，一脸诧异的问：“您这衣服…”
杨九郎轻轻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土，转了个圈炫耀到：“我家角儿的，俊不？”
“这…”二人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，一瞬间说不出话来。
杨九郎见他俩吞吞吐吐的，抬脚一人踹了一脚：“问你们俊不俊！”
二人慌忙附和到：“俊，俊。”
杨九郎这才满意的笑了笑：“回家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