玲珑公子戏九郎

清末民初(1933年)

那时的老北京的达官贵人们盛行听戏,老北京有一一曲艺班,叫德云社,班主名叫郭德纲,擅长相声快板,收了四百多弟子,分布各个省份,说书的,唱曲的,说相声的因有尽有。

而德云社下有个戏园,叫三庆园。位于老北京西城区大栅栏街,园内主要唱戏,其中有一名角儿,是郭老板的小舅子,从小随郭德纲学艺,小时候后脑勺留了根常命辫,人唤小辫儿,大名叫张磊,艺名名曰:张云雷。

这日,三庆园内正上演着一出《锁麟囊》。

“停停停!”台下一排雅座的杨九郎拍着桌子怒吼:“别唱了,别唱了,这唱得什么玩意儿!”

音乐戛然而停,台上的两个演员,手足无措的站着,周围看客纷纷议论这人的来历,竟敢在这闹事。

“这人谁啊?老北京谁不给郭老板面子,这人竟如此嚣张。”

“你可不知道,他是京城首富杨老爷的小儿子,一直养在外祖家,前日回城那炮仗,没听到吗?”

“杨老爷九个儿子就剩了这一个,心疼着呢。”

后台的阎鹤祥听到动静,慌忙从出来,走到杨九郎桌边,猫着腰讨好的笑着:“呦,爷,怎么了这是?”

杨九郎撇了他一眼:“你谁啊!”

阎鹤祥:“小的是这家戏园的掌柜的。”

“哦,掌柜的。”杨九郎往椅背上一靠,一副正宗财大气粗的样子:“来的正好,知道爷是谁不?”

阎鹤祥笑着:“诶呦,杨家小九爷,这谁不认识啊。”

杨九郎笑了笑,指着台上的两个演员说:“知道爷是谁,还那这玩意儿糊弄爷?”

“这…”阎鹤祥有些尴尬的赔笑道:“您要觉得他唱得不好,小的给您换一个。”

小二悄摸拽了拽阎鹤祥的袖子:“换谁啊。”

阎鹤祥有些为难得皱了皱眉,小声吩咐道:“请陶阳来。”

小二哭丧着脸:“掌柜的,这陶老板心气傲,他肯来吗?”

陶阳,艺名陶云圣,年纪虽小,却是个名角儿,可他心气儿高,最不屑这些土大款,可如今也没招了,阎鹤祥掏出郭德纲给的令牌,递给他:“拿这个叫他。”

小二拿着令牌慌忙去请,不一会儿,陶阳不情不愿的上了台,还没开始唱,杨九郎就叫了停。

“你叫来个小娃娃糊弄爷?”

“你别看他年纪小。”阎鹤祥朝他竖了大拇指:“唱得好。”

“哦。”杨九郎点了点头,指着台上的陶阳:“那给爷唱两句听听!”

陶阳实在忍不下去了,管他是谁呢,冷哼了一声,转身下了台。

杨九郎见他这么不给面,拍桌子站起来:“这他妈什么意思!”

刚外出办事回来的郭麒麟听到了动静慌忙从走过来询问:“这怎么了这是?”

阎鹤祥擦了把头上的汗:“少班主,您可算来了,这几位爷难伺候。”

郭麒麟看了一眼杨九郎,一看这样就知道是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杨家小九爷,笑着微微作揖:“这位就是杨九爷吧,我是我们德云社的少班主,这三庆园归我管,您有什么不满意的,尽管跟我说,我替您安排。”

杨九郎有些不耐烦了:“你们这没一个能唱的,开什么戏园子!”

郭麒麟深吸了一口气,确实不是好伺候的主,阎鹤祥凑上去小声说:“这怎么办啊。”

郭麒麟叹了口气:“去把张老板请过来吧。”

“这…”阎鹤祥皱了皱眉,张老板比陶老板还难请。

“说我请的。”郭麒麟说。

阎鹤祥这才应了一声,慌忙派人去请。

过了一会,张云雷坐车来到三庆园,门口等候的小二,慌忙开门去扶。

阎鹤祥凑到郭麒麟身边:“张老板来了。”

张云雷让人搀着,慢悠悠的走过来,看客瞬间沸腾了。

“张老板!”

“张老板来了!”

郭麒麟看到张云雷,小跑着过去,从小二手里接过他:“诶哟!你还慢慢悠悠,我都快急死了!”

张云雷看了一眼郭麒麟这副着急的样子,叹了口气:“大林,就这几个人,我是真不想搭理。”

郭麒麟自然懂他脾气,劝到:“老舅,知道您不想给他们唱,可这杨九爷可怠慢不得,就当帮外甥一个忙,外甥给您作揖。”

“行了行了。”张云雷拦住他:“冲你这一声老舅,下不为例。”

郭麒麟这才松了口气,搀着他走到杨九郎桌前:“爷,我们张老板来了。”

杨九郎抬眼打量了面前这人一眼,身量高高瘦瘦的,长得也白净,这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名角。

杨九郎很满意,笑得眼都没了:“长得还挺俊俏,他能唱?”

“爷,名角儿。”阎鹤祥兴奋的给他解释,指了指张云雷,炫耀着:“人家生旦净末丑,神仙老虎狗,样样精通!”

“是嘛。”杨九郎笑着:“给我们来一个老虎狗。”

话音一落,大堂内瞬间寂静,身后几人的偷笑声打破了宁静,张云雷一脸嫌弃的皱了皱眉,还以为什么人物,整个就一棒槌。

“这…”郭麒麟一时语塞:“这没有您这样的。”

郭麒麟看了一眼张云雷的情绪,回头对杨九郎说:“什么青衣,花旦,刀马旦,这咱能唱。”

阎鹤祥也慌忙附和:“对,这咱在行。”

杨九郎皱了皱眉,没弄明白:“刀马旦是什么意思?”

张云雷白了他一眼,给这人唱戏他也听不懂,还好意思挑三拣四!

郭麒麟慌忙给解释:“文武带打,翻跟头…”

“等会儿。”杨九郎打断他的话:“翻跟头也行啊?”

“都行。”

“喂!”杨九郎来了兴趣,像招呼自家小狗一样,招呼了张云雷一声。

郭麒麟被他这样,吓了一跳,退后了一步,小心翼翼的看张云雷的脸色。

“翻个跟头我瞧瞧。”杨九郎一副指点江山的样。

郭麒麟慌忙拉着张云雷的胳膊,怕他生气,张云雷似乎是觉得好笑,也没在意,不跟傻子计较,客客气气的摆了摆手:“我又不是猴儿,翻不了。”

“诶。”一旁的董九涵说:“我们花钱看。”

“花钱看?”张云雷冷冷一笑:“我也有钱,给我翻一个。”

杨九郎“啪”的一声拍案而起:“是不是给脸不要脸!”

说完朝高筱宝说:“翻一个!”

高筱宝立刻站起来,蹭蹭蹭,翻了三个跟头,阎鹤祥都看傻了眼了,小声嘀咕了句:“不是,谁给谁翻呢这是?”

高筱宝翻完还一脸骄傲的给在座的各位作了个揖,杨九郎看着高筱宝满意的点了点头,面对这个傻大少爷,张云雷是又气又笑,阎鹤祥给他们倒上酒:“您也别折腾了,让张老板伺候几位爷一段不完了吗。”

“唱唱唱。”杨九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。

阎鹤祥应了一声:“有请张老板伺候几位爷一段儿《锁麟囊》。”

后台音乐应声响起,郭麒麟拽了拽张云雷的胳膊:“来来来。”

张云雷深吸了一口气,压下心里的那些不情愿,挥开折扇唱到:

才是人生难预料,不想团圆在今朝。

 
 

回首繁华如梦渺,残生一线付惊涛。

 
 

莫在痴嗔休啼笑,教导器儿多勤劳。

 
 

今日相逢得此报,愧我当初赠木桃。

 
 

唱罢一段,全场掌声雷鸣,到底是名角儿,就是跟别人不一样,气息身段够稳。

今日这场看客可算是来着了,都知道张老板戏唱得好,扮相也漂亮,那唱起戏来,通身的气派更是一绝,可自从那年张老板去南京探友,回程的路上路过山腰,让一觅食的穿山甲惊了马,从那十几米高的山腰上摔了下来,九死一生捞回条命来,腿脚从此落下了病根,之后就鲜少上台,偶尔一两次,也是一票难求,这回拖了这杨家小九爷的福,还能听回张老板唱戏,真是值回票价了。

杨九郎看着张云雷潇洒的挥扇收场,伸手鼓了鼓掌,不得不承认,他确实唱得不错,虽然他也听不出好赖,可就是比别人唱得顺耳,那高贵又儒雅的样子,让他竟还有一瞬间着迷。

张云雷看了一眼杨九郎,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杨九郎这才回过神,伸手招呼阎鹤祥:“阎老板。”

阎鹤祥立刻迎上去:“您吩咐。”

杨九郎:“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喝酒,光听唱戏也不行啊。”

阎鹤祥听出他话里这味,笑道:“还用您说,我早就想到了,今日,我把那怡红楼的头牌罗月月小姐…”

“不用。”杨九郎伸手打断他,背着手慢慢悠悠走到张云雷身边,指了指他:“就他就行。”

“这!”阎鹤祥吓了一跳,慌忙拉开杨九郎:“九爷,这可使不得!”

张云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,本以为他只是蠢,现在这下竟拿自己当伶人,绕是他身价再高,也不给他好脸色,张云雷瞪了他一眼挥袖离去。

“老舅!”郭麒麟喊了一声,无奈的摇了摇头。

“诶?”杨九郎看着他的背影,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混蛋的话,一脸的诧异的指着他:“怎么走了?”

说着推开阎鹤祥就追了出去。

“张老板!”

张云雷腿脚不便,自是快不过他,听他叫自己,也就停了下来,回过头,冷冷的看着他,没好气的说:“戏唱完了,九爷还想怎样?”

正是寒冬腊月,戏园子和外边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,杨九郎搓着手,傻笑着,嫣然一副流氓样:“戏唱完了,酒还没喝呢。”

张云雷冷笑了声:“我是唱戏的,不是妓女,杨老板找陪酒的,去隔壁怡红院。”

“不行!”杨九郎也没明白他的嘲讽,只听他说找别人,瞬间不乐意了,皱了皱眉,跟个小孩一样耍赖道:“我就要你!”

张云雷微微皱眉,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得,杨九郎冻得直搓手,又猛地见他只穿了一个长衫,袖子下撑着拐杖的手冻得通红,慌忙伸手扯下自己身上墨狐皮的斗篷,罩到他身上。

硕大的斗篷牢牢的裹住身量纤细的张云雷,瞬间不再感觉寒风刺骨,张云雷一愣,看着他说不出话来。

没有狐皮抗风,杨九郎里边也只是一条长衫,一个马褂,这下冻得直跳脚,还傻乎乎的看着张云雷嘿嘿地的笑:“暖和吧。”

张云雷叹了口气,这下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傻了,看他冻得直跳脚,张云雷刚想扯下披风还给他,被杨九郎按住手:“不用,你这小身板,经不得风吹。”

感觉到他的手凉的像块冰疙瘩,又挣扎了一下,见他执意如此,张云雷只好作罢,朝他无奈的笑笑:“今日我累了,你若还想听我唱戏,三日后三庆园内,有一出我的压轴,倒时无需戏票,我会安排下去。”

“成!”杨九郎傻笑着应和。

张云雷点了点头:“天冷,你快回去吧。”

“诶诶。”杨九郎傻笑着,目送张云雷离去,看着他裹着厚狐皮,依旧纤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,杨九郎猛地回过神:“我怎么回家啊!”

最后使用武力扒了董九涵的羊皮大衣给自己套上,这才没被冻死。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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