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地重游(5)

“四方会…”

无赖们重复着杨九郎的话,愣了片刻,突然间面露惊恐,那一个个吓得就跟见了鬼似的,反应过来,慌忙转身逃命,有一个刚出门还让门槛绊了一跤,站都还没站稳就继续跑。

“一群废物!”

杨九郎看着他们落荒而逃,不屑的冷笑一声,刚转过身去,发现所有人正傻眼看着他,杨九郎的笑慢慢僵在了脸上,怔愣的眨了眨眼睛,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额…我是不是不该说他们?”

众人对视一眼,齐齐朝他竖起大拇指。

“干得漂亮!”

“漂亮!”

“太漂亮了!”

杨九郎这才松了口气,得意的抱起手臂,以前净是让那矮子耍着玩了,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还他一笔,其实是就算干得不妥,让辫儿给骂了杨九郎也不后悔,挨一烟杆都不后悔!

无赖们都跑了,老板也从柜台后边出来了,凑到众人面前,一个劲儿的朝他们作揖:“原来是四方会的大爷们,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怠慢了大爷们,多有得罪,多有得罪啊!”

这老板有心拍马,却没料到弄巧成拙,杨九郎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,也不知道是李存仁那矮子给他们四方会造谣了什么传说,居然能把这群人给吓成这样。

杨九郎嫌弃的看他:“不就一个四方会嘛?至于给你吓成这样!”

老板连忙又道:“诶呦!这道上混的谁不知道您四方会的威名,恕小人眼拙,大雾笼罩半山腰,不识庐山真面目,有眼不识千里马,有眼不识金镶玉,无情难奏凤求凰,捉住驴子当马骑,握着棒槌当萝卜,错把茶壶当夜壶…”

“行了行了!”杨九郎打断他的话,不耐烦的甩了下手:“去去去!收拾客房去吧!”

“是是,小的这就去!这就去!”老板吓了一跳,赶忙猫着腰退下。

也算是沾了李存仁的光,这次的饭菜可不是当年的那些清汤寡水了,老板知道他们是四方会的后,恨不得把满汉全席都给他们端上来,小小的桌子堆满了饭菜,这九个大老爷们硬是吃撑了都没能给吃完。

酒足饭饱后,也都该休息了,一共五把钥匙放在面前,杨九郎眼疾手快,挑了最好的一间,搂住张云雷的胳膊:“我俩住这间。”

“就你手快!”郭麒麟只差了一秒钟就错失了那间最好的屋子,不敢怠慢,赶紧又抢来一把钥匙,太着急手肘让桌子角给撞了一下。

“诶呦!”郭麒麟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,还不忘举起钥匙,挽住陶阳的胳膊跟大家宣布:“这是我俩的!”

“该!你说你着什么急啊,就好像跟谁跟你抢了一样?疼不疼!”张云雷嫌弃的看他,还是心疼的给他揉了下手肘,说是揉,一个生气劲儿使大了,那力道就跟掐一样。

“诶诶诶!你不揉就不疼了!”郭麒麟挣开他的手,委屈巴巴的瞥他一眼,往陶阳身边挪了挪,赶紧离他老舅远点。

陶阳没忍住笑了一声,见他凑过来,也给他揉了揉手肘,可比张云雷下手轻多了,还轻声问他:“还疼吗?”

“至于吗?他都二十六了,你们一个个的还跟看孩子似的!还给他揉揉?咦~”杨九郎嫌弃的打了个哆嗦。

张云雷当即甩他一眼刀:“哪天老秦胳膊撞了,我比这还心疼!”

突然被点名,秦霄贤愣了一下,干笑着摆了摆手:“我还是算了吧,我没那么脆弱。”

话音刚落,秦霄贤刚放下手就砸到了桌子上,疼得他哀嚎一声,脸一下子就红了,众人见状非但没有心疼,还毫不客气的大声笑了出来。

拢共还剩三把钥匙,周九良这个不争不抢的,有个床就能睡,孟鹤堂也是不急着抢,偷偷瞥了眼张九龄和王九龙,想起他俩因为曾经那事至今都还有些隔阂,便先紧着他俩选择。

可秦霄贤傻啦吧唧的看不出来啊,想着这九个人里就他一个孤家寡人,便自动挑了最小的那间,刚要说话,王九龙突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钥匙,轻咳一声,不自然的笑笑:“我,我那个,我打呼噜,我就自己睡吧?”

张九龄当即扭头看他,众人也皆皱起眉头,秦霄贤反应过来了,连忙拿过一把钥匙,挽住张九龄的胳膊,朝他笑道:“是啊是啊!九龙这又高又壮的,一张床你俩肯定睡不开!”

一张床?众人闻言皆是一惊,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霄贤,真亏了这傻小子居然敢在俩人面前提起这个!这不正戳人家伤口上吗!

一时间被视线包围,秦霄贤也反应过来说错了话,赶忙慌乱的朝九龄解释:“不是不是!我是说我瘦!我一个人占一张床太浪费了!”

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,纷纷扶住额头,不忍再看下去,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,越解释越显得刻意!生怕人家九龄看不出来似的!

“我困了我先睡了!”

王九龙一时羞愧难当,再也待不下去了,拿起钥匙飞也似的跑上了楼。

“行了行了,我看咱们也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。”杨九郎看了眼秦霄贤,不忘补刀一句,搀起张云雷也赶紧离开了饭桌。

“那…那我们也走了!”郭麒麟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,忙拽起陶阳也跑了。

孟鹤堂倒是没跑,目送他们消失在拐角处,无奈的摇了摇头,继而看向张九龄以及正低头自责的秦霄贤,关心道:“要不九龄跟我一起睡啊?咱俩很少能凑到一起聊天呢?”

“你可真舍己为人啊。”周九良嫌弃的说了一句。

孟鹤堂当即扭头朝他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听话,自己身为大哥哥,要发扬舍己为人的精神!

这一群人紧张的都胡言乱语了,唯独张九龄倒是没太在意,回想着大家方才的反应,张九龄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
“干嘛啊你们?怎么搞得好像王九龙被嫌弃了,我也被你们给孤立了似的?”

见他笑了,孟鹤堂也是松了口气,顺着他开玩笑道:“孤立谁也不能孤立你啊,不过你要真想这么玩这个,那咱回头私下里偷偷开个会,一块孤立九郎玩啊?大林肯定第一个举手同意。”

“那还真不一定。”张九龄笑着摇摇头:“细想起来,九郎这个人真就孤立不起来,你看谁都跟他关系不错,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!”

孟鹤堂也笑了,认同的点点头:“还真是这样。”

“我跟老秦睡就行了,你们也早点休息吧。”张九龄拿起钥匙,又把耷拉着脑袋正忏悔的秦霄贤给拽起来,朝着楼梯走去。

孟鹤堂看着他们走远,低头叹了口气:“也不知道他俩那心结什么时候能解开。”

“解不开就栓着呗,要怪就怪王九龙自作自受。”周九良冷哼一声,拿起最后一把钥匙,拉住孟鹤堂的手,最后一个上了楼梯。

“啊嚏!”

最好的那间客房里,杨九郎突然打了个喷嚏,揉了揉鼻子,肯定道:“准是孟鹤堂说我坏话呢!”

“这么肯定?”张云雷挑了下眉毛。

杨九郎神经病得跟狗一样拱着鼻子嗅了嗅空气,继而点了下头:“绝对是他!”

“神神叨叨的。”张云雷嫌弃的说着,打了个哈欠朝床边走去。

“诶!”杨九郎突然拽住他,小声问他:“你说王九龙今晚不会睡不着吧?”

张云雷冷哼一声:“他睡不着有什么稀罕的?自从犯了那次浑,他哪天睡过踏实觉?”

“这样也不行啊?”杨九郎皱了下眉,又提议道:“那事儿都过去快两年了,我看九龄都已经想开了,这次难得出来玩,不如咱们给他俩制造点机会,让他俩和好了算了!”

张云雷闻言当即甩开他的手,指着他威胁道:“我告诉你,少给我去管人家的私事,九龄好不容易才忘了那事儿,你要敢给我去翻起旧账,看我不一刀扎死你!”

“我也是看九龄不生气了才这么想的。”杨九郎无奈道。

“不行就是不行!”张云雷坚决不同意,气呼呼的抱起手臂:“一提起那事儿我就忍不住想再给他王九龙一脚,郭麒麟那事就摆在前头,他还看不出丢人来!真不愧是表兄弟!”

张云雷是越想越气,突然转身朝门口走去:“不行!我非得把他俩拽起来揍一顿不可!”

“诶诶诶!”杨九郎一惊,连忙抱住他的腰一转身给他放回原地:“都过去多久了,你这时候揍他们干嘛?再说了,人现在都睡着了。”

“睡着了就给我起来!”张云雷推开他又朝门口走去:“你去把老秦也弄起来,非连夜把他俩遣送回北京关个十几二十天!”

这架劝得,没能让他放过那俩,还给又搭进来一个,杨九郎赶紧冲到门口挡住张云雷,讨好的笑笑:“行了行了,当我没说好了吧?咱赶紧睡觉吧?啊?”

张云雷瞪他一眼:“你拦我干嘛?囚禁人,强迫人,这难道不该受到法律制裁吗?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?”

莫名其妙就被凶了,杨九郎委屈巴拉的撇着嘴角,小声嘟囔一句:“又不是我干的,你冲我发什么火?”

“你也比他俩强不到哪去!等着哪天我有空了给你算总账!”张云雷冷哼一声,转身朝床边走去:“睡觉!”

得,这又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!杨九郎拍了下脑门,长叹一口气,真后悔提起了刚才那事儿。

可能是方才那一架打精神了,此时已经是子时,倒也是难为了他们谁都不困。

郭麒麟一头扎进被子里,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,没由来的突然说道:“我猜杨九郎跟我老舅现在一定在说我坏话!”

“何以见得?”陶阳看他一眼,在屋里转悠着。

“不知道。”郭麒麟摇摇头,又肯定道:“反正他们无聊时经常这么干。”

陶阳推开窗户,顺着他的话又问:“那你知不知道孟哥和九良在干嘛?”

“他俩啊?”郭麒麟想了想,笑着说道:“孟哥一天天操不尽的心,这会儿肯定去看王九龙了,九良懒得动弹,他肯定是在睡觉!”

“有道理。”陶阳点头认同,依旧皱着眉在屋里到处转悠,郭麒麟奇怪看他:“你找什么呢?”

陶阳挑了下眉毛,不确定道:“我上次好像住的就是这间客房。”

“净瞎说!”郭麒麟跳下床榻,往桌边一坐:“那老板都说了他们搬过家,还能是直接把房子给拖过来啊?”

陶阳把这个给忘了,不禁自嘲的笑了一声:“那估计这间房的布局和我上次住的那间相似吧,都十年了,我也记不太清了。”

他说起这个,郭麒麟突然想起什么:“你当年是一路跟着我们的,这么说我们前脚进房间,你后脚就跟进来了?”

“对啊,幸好当时还剩一间客房,不然我就得露宿野外了。”陶阳说着,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,突然想起郭麒麟当年那吹哨般的呼噜声,扭头朝他笑笑:“这回可不能再着凉了。”

“诶?”郭麒麟惊喜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那天着凉了?鼻子塞了好几天呢!”

陶阳笑而不答,郭麒麟又凑到他面前,好奇的问他:“阿陶,当年有些事我一直很好奇,但一直忘了问,你现在能不能回答我?”

“你问。”陶阳放下茶杯,洗耳恭听的样子。

郭麒麟疑惑的皱了下眉:“首先就是,你当年跟了我们一路,那你每次都住在哪儿啊?”

“这个说多了都是泪啊。”陶阳故作可怜的叹了口气,继而掰着指头跟他算道:“你们住山洞的时候,我在洞外的树上,你们住客栈呢,我也就住客栈,你们住马车,我就在车顶,你们住杭州那小姑娘家时,我就睡在屋顶上,不过那天后来九郎来陪我了,所以我也没有太惨。”

郭麒麟听了他的话,感叹般摇了摇头:“这也太…”

太辛苦?陶阳心想他肯定是要说这个,刚在脑袋里组织好了一番感人肺腑,舍己为人不怕辛苦的话,郭麒麟却非常认真的道。

“恐怖。”

“恐…恐怖?”陶阳挑了下眉毛,不可思议的笑道:“你真的不觉得我很辛苦吗?”

“辛苦是有的,但一想到走哪都有个人偷偷看着你,确实有点恐怖了。”郭麒麟撇撇嘴角,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
陶阳轻晃着折扇,跟他解释:“我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而已,要知道当年你德云少帮主的身份有多值钱。”

“现在呢?”郭麒麟一脸期待的看他。

陶阳琢磨片刻,回答道:“现在你学有所成,又成了帮主,估计是没人敢直接找你的事了,压力已经给到了咱们小帮主的身上。”

“郭汾瑒啊?”郭麒麟当即冷哼一声:“他不给人家找事的打个半身不遂我就谢天谢地了!”

陶阳摊开双手,朝他挑挑眉毛:“所以,我光荣退休了。”

郭麒麟半点都不感动,反而越想越心塞:“啧!怎么越说我越觉得自己这么废物啊!”

陶阳愣了一下,郭麒麟也懒得再想了,一把拽起陶阳:“诶呀!不想了!睡觉睡觉!明天还得赶路呢!”

要不说他们几个也一块住了十来年,再看第三间客房,果然和郭麒麟猜的一样,周九良侧着身子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觉,身旁却是不见了孟鹤堂的身影。

然而就在王九龙的房间门前,孟鹤堂紧张的攥了下拳头,纠结了好一会儿,最后还是抬起手,轻轻敲了敲房门。

“九龙?睡了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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